意外的人生

「我在想，是不是不要去香港了，留在台灣多陪陪家人。」

我不訝異你這麼說，我的想法也變了。

世界瞬息萬變，我們只有在生命走到了盡頭，才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及無能為力。

你父親住進醫院，好多次情況危急。

你外公走了，家人頓失依靠，妹妹快生了，一段生命的結束，一個新生的喜悅，惆悵。

你新房落成，房貸尾款、裝修費用讓你又生華髮。但是兒子最近好乖，不再吵鬧了。

你終於要走上紅毯那一端，牽手的那個伴侶，笑得好甜蜜。

你婆媳不合，公公病了，老公又換工作了。你的笑容少了。

你在香港，傳回喜訊，告訴我們你要嫁了。我們好為你開心。

你妹妹走了。你憔悴了，你們復合了。

你跟他傳曖昧。卻沒有進展，我們為你們著急。

你在西雅圖兩年，終於回到台灣了。我們終於通了電話，都哭了。

你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，好像跨不過的2007年，就跟2000年一樣。

我們好久沒有坐下來聊聊，你說你心情很差，想買醉。

打完高爾夫球，開了七瓶紅酒，一瓶比一瓶高級，意識一口比一口模糊。

陪他去酒吧，他說凌晨三點才想睡。

這是工作沒辦法，金融業的應酬總是沒完沒了。

全台北市的夜店名片都到齊了，數支數支看看今晚要光顧哪一間。

沒有私人會所，In-House還是18號房你選一間吧。

隔天要飛英國，勉為其難答應。

她的套裝好漂亮，身材高瘦人又正，他問哪裡買，UK牌子香港有賣。

週五晚上聖誕節派對，她們打算盛裝出席，不湊熱鬧被視為怪胎。

要保養皮膚減肥瘦身，趁著拍賣買了一堆保養品，亞歷山小卻倒了，光是跑步沒辦法練線條。

我們又歡樂又無助，這就是人生的歷練，而且會一再重複。

我們要不要放緩腳步，好好看看身邊的風景，聽聽家人的聲音，對自己好一點呢？

你就坐在我對面，告訴我，

高中畢業，你唸書工作都好認真，也沒遇到什麼大困難，就人生關卡過不去。

我們這個年紀，坐領高薪，工作忙，犧牲了家人，成就了事業。

你說這筆交易划不划算，不需要打算盤都知道，我們都好強，不喜歡輸。

贏了頭銜輸了時間，我們還要快轉我們的人生嗎？

我想跟你坐在一起，什麼都不做，就是發呆。

想想看，人生。

我們的，人生。